前言

社企论坛联合欧洲知名影响力推广机构TBLI Group推出“他山之石”系列内容，分享来自世界各地实战派影响力领袖人物的善言善行。

本系列文章基于TBLI Group旗下的TBLI基金会每周举办的线上英文访谈节目内容，关注善企业创业家和影响力投资人，由社企论坛策划整理每场讨论的精华部分并发布。

TBLI是Triple Bottom Line（三重底线）的缩写，是指包含社会、环境生态以及经济价值的会计框架。该机构致力于在全球范围推广“三重底线”投资，引导资本向善和建设包容性经济等概念已长达25年。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我们希望通过分享全球案例和经验，为国内商业和资本向善生态建设提供可借鉴的经验，开阔发展思路。

Photo by Anthony Indraus on Unsplash

关于嘉宾

Sachi Suzuki

爱马仕投资管理（Federated Hermes）EOS部门

Sachi Suzuki女士在爱马仕投资管理EOS部门工作，领导该公司在日本地区的公司和公共政策议合及投票活动。在加入EOS之前，她曾在EIRIS担任高级研究分析师，负责日本企业的ESG绩效评估以及贿赂和腐败研究。Sachi女士毕业于日本庆应义塾大学经济学专业，并拥有伦敦大学东方和非洲研究学院的发展研究硕士学位。她持有CFA英国投资管理证书（IMC）。

Peter van der Werf

荷宝（Robeco）议合专家

Peter van der Werf先生在投资管理公司荷宝担任议合专家（Engagement Specialist），负责消费者日常用品、保健及药品产业。他的专长领域包括食品及农业领域的影响力投资、劳工权益、供应链管理、药品和营养及社会环境问题。他是PRI多个工作小组的顾问委员会成员，如农业供应链、可持续棕榈油和森林砍伐等。在2011年加入Robeco之前，Peter在前沿市场的业务发展方面积累了超过四年的专业经验。他拥有瓦赫宁根大学的环境科学硕士学位。

■ 本期话题 ■

越来越多的机构投资人出于对股东负责、对社会负责的压力和自我要求，正在选择重视ESG（环境、社会、公司治理）方面问题的议合。所谓ESG议合（ESG engagement），是指投资者通过与企业管理层进行沟通, 积极影响企业在ESG三个方面的行为。

本期的两位嘉宾来自两家在全球开展ESG议合等业务的知名投资顾问公司，他们有着丰富的ESG议合经验，将与我们分享他们如何通过ESG议合推动商业向善变化，以及负责任的投资和经营为何是未来的潮流。

什么是ESG议合（ESG engagement）？

这种方式如何满足机构投资人的需求？

如何真正推动公司行为和行业方向的改变？

问题：请简单介绍你们的工作。

Sachi：我在爱马仕投资管理（Federated Hermes）的EOS部门工作。我们不直接进行投资，而是提供管理（stewardship）、议合（engagement）、代理投票（proxy voting）等服务。我们现在为超过1万亿美元的资产组合提供建议咨询，我们的工作分布在世界各地。我们与客户（主要是机构投资人）投资的公司进行议合，提升他们的长期可持续性，关注他们在ESG（环境、社会、公司治理）方面的战略。

Peter：我在荷宝（Robeco）的积极所有权（active ownership）团队担任高级议合专家，关注农业和食品领域及相关的健康医疗领域。我认为Robeco的特色是我们在实行积极所有权时充分利用资产经理模式（asset manager model），我们每天与投资专家团队密切合作，追求短期财务回报和长期社会影响力的平衡，实现公司的长期价值创造。我们还有一支可持续投资（sustainability investing）调查团队，与我们密切合作。基于这些团队合作，我们向投资部门和客户报告被投公司的可持续性，影响投资决策。

机构投资人为什么选择engagement？

问题：机构投资人选择ESG议合的理由是什么？是因为他们想证明自己有在做什么吗？还是因为这确实从根本上改变公司的行为？

Sachi：我接触到的大部分机构投资人确实相信议合的有效性，我们也确实看到公司在这个过程中改变了他们的公司行为。机构投资人背后的资金其实是来自个人的，比如退休了的领养老金的人，或者是我们这样的想在未来能够没有顾虑地生活的人，那么机构投资人有责任去改变大大小小的公司的行为，使他们在可以盈利、能够使公司持续运转的同时，也要对环境和社会是有益的、可持续的。

Peter：机构投资人有很多不同的理由去关注影响力或是进行责任投资（responsible investment）。很多机构投资人开始关注这个方面是因为他们需要回答受益人的问题，或是受到了记者或NGO的提问——询问他们的投资组合中为什么出现某一些选择，这是否反应了他们的受益人们的价值观。我们也看到，越来越多的机构投资人的意识越来越强，并且在提高自己的目标。他们刚开始着手的范围很小，但同时寻求我们的帮助来将其扩大为更大规模的投资组合，有时甚至导入越发严格的投资标准。每年我们会召开客户讨论会，听取机构投资人们对于议合的偏好和要求，来决定我们接下来几年重点关注的领域。我们发现，几年以来，机构投资人们对他们的议合的选择越来越清晰明确，这也反映了他们的受益人的需求。

问题：使用议合服务的机构投资人大部分是养老基金、保险公司，很少是家族办公室，是吗？

Peter：是的。通常来说，机构投资人需要有一定的规模才能和Robeco有积极的合作伙伴关系，因为相关业务需要相应的技能和一定的资金量，所以我们的客户基本是机构投资人。

问题：有些ESG基金经理只是在做做样子，而不是真正考虑可持续发展；怎样找到真正致力于推动ESG的基金经理？

Sachi：每个ESG投资人具体如何衡量ESG、如何利用ESG对公司进行评估的方式是不一样的。比如有的投资人通过开会交换意见，有些投资人进行正面和负面筛查等等。分辨真正的ESG投资人确实是一个挑战，需要了解他们具体在做什么。

ESG议合如何改变一家公司在ESG方面的表现？

问题：当一个传统能源公司的财务表现非常优秀、安全性和劳务环境都没问题的时候，你怎么试图让他们转向低碳能源？或者说，当一个公司在ESG方面没有满足股东的需求，但是有很好的财务表现的时候，你怎么吸引他们关注ESG？

Peter：我认为这需要有建立长期合作关系的耐心。我们和壳牌（Shell）有长达十年的合作，我们在许多问题上密切地交换意见，包括低碳化和他们的资产管理；近两年我们和其他一些投资人与壳牌一起推出了一份低碳化的行动计划，包含了具体的行动，这是建立在我们给他们的关于ESG的反馈上的。今年壳牌进一步细化了目标，阐述了他们将如何与他们的客户和产业合作推动能源转变来实现这些目标。显然，10年前要和壳牌这样的公司进行这样的对话是很难打动他们的，但我们看到近年来，这些公司开始看到改变自身的商业模式的必要性，因为可再生能源在产业中的地位比起10年、20年前来说已经明显越来越重要了。我们和壳牌等公司的合作也推动了其他大石油公司关注这些发展，他们可能没有行动得这么快，但是也从数年前开始采取一些初步行动。曾经对这些议题毫无兴趣的公司现在也开始改变了，全世界对气候危机问题的认同、对低碳化的需求是有目共睹的。

Sachi：对于只关注财务回报的公司，可以告诉他们关注ESG问题，比如关注气候变化问题在财务上有什么好处。如果不去关注这些问题的话，未来的财务成本可能如何增加，可能面对哪些限制和规定，比如碳税。关于社会问题也可以从这个角度去考虑。如果不解决劳动风险，不解决供应链中出现的劳动权益的问题，那么可能会出现大罢工甚至是暴力冲突，打断生产（我们实际上看到过这样的事发生）这些都会对财务产生影响。有一些公司或许认为他们即使不做出改变也能保持良好收益前景，但这样的情况也是短期的，长期来看，ESG方面出现问题总会给公司的发展增加成本（如增税或是业务中断），带来负面影响。

问题：关于潜在的危机，议合如何未雨绸缪？

Sachi：我们有被动议合（reactive engagement）和主动议合（proactive engagement）。被动议合是在某事发生（比如丑闻暴露）之后，我们开始着手解决这个领域的问题。而我们更多关注的是主动议合，尝试预测可能的风险。这需要公司治理和董事会的配合，需要他们理解、愿意并有能力为这些风险提前做准备。评估议合成功与否的标准。

问题：议合的过程可能需要数年的时间，你怎么判定自己什么时候算是成功的？

Sachi：这与我们想要改善、解决什么问题有关。当我们对一个公司进行议合的时候，我们会设立目标，可能是一个或多至七八个；我们会把这些目标设定得具体、可测量，并且合乎实际，有时间期限。当我们实现了这些目标的时候，我们又会设立新的目标。我们为每个目标的实现设定1-4个阶段，这样更容易为客户报告目标达成进度。

Peter：我们的做法也是相似的。我们会设定清晰、可衡量的目标。每个议合开始的时候，我们会进行基线研究，让一些投资分析师、可持续发展分析师采访行业专家，了解问题的现状、原因、挑战是怎样的，这样才能知道我们的议合可以怎样帮助公司有所改善。关于如何评估、测量，有时候我们会看公司有没有一个针对某个问题的规章制度，有时候我们试图理解公司如何改善一些制度，比如它的风险管理系统。有些公司的相关证据是公开可视的，有些是更加内部的。我们把这些方面的观察和变化报告给我们的投资团队。在基线调查中，我们会调查一个同类组（peer group），这样我们可以对一个领域中相近的公司进行相互比较，或者将一个公司作为最佳实践范例（best practice example）。

问题：在ESG议合中，当一个公司失败的时候，你如何面对？

Sachi：因为我们采用的是阶段式目标，所以会知道什么时候该终止一个目标，更改目标的高低或者更换成一个更可行的领域。我们通常在一个目标上花费2-3年的时间，当目标超前完成的时候我们也会提高目标。

问题：如何将ESG和与KPI结合起来？

Peter：把ESG结合到一整个行业的KPI是一个挑战，因为每个公司有很多在地的细节是具体的、各不相同的。遇到这样的难题时，我们通常的做法是先使用我们的评估框架，找出一个同类组，再深入地调查其中几个公司，找到更具体的方向。在确定他们拥有共性之后，我们才会将其提炼为KPI，建构为评估框架。

问题：有些时候，正面影响力和负面影响力同时存在（比如在农业和食品领域，饲养家畜会在帮助缓解饥饿问题的同时加剧温室气体排放），怎样衡量这样的影响？

Peter：Robeco根据SDGs框架进行评估时，我们会注意到一些公司带来的影响在不同的角度上是有正有负的。我们尝试囊括尽可能多的角度，SDGs框架在这方面十分有用。在利用采访、调查等方法尽可能调查每一个角度之后，最终我们用一个从负到正的7分的打分机制来判断一个公司的影响力的总和如何，只投资总评分为2分、3分的公司。并且我们要知道公司是否在改善、改善的潜力怎样。为了得出这些结论，细致的调查很重要。

问题：你最有收获的失败是什么？

Peter：我在早期工作中的一些失败是，在和公司沟通的时候我们使用的是不一样的语言。我在讲社会上、经济中有哪些问题亟需改变，但这不一定能打动公司们，公司想要的是为股东创造价值，所以我们的交流是很难有效的。我从中学到的是，与公司沟通的时候，需要先找到一些共通认识，然后在此基础上进行对话：从为股东创造价值出发，我们提供如何更加可持续地创造价值的建议。

Sachi：日产汽车（Nissan）近年来曝出了丑闻，前CEO戈恩被逮捕。我们和日产汽车从2011年就开始合作，我们发现了他们的一些管理上的问题。我们参与改善这些问题，与高层沟通，我们看到了一些变化。但是最后还是发生了这样的丑闻。如果他们更早地采取了这些措施，可能就会是不一样的结果了。这可以说是一个成功和失败并存的经历。

■ 文字整理/王山■

ESG议题已经在全球范围内受到投资机构和相关部门的关注。疫情期间ESG方面表现优秀的上市公司以及投资这部分公司的基金也在股市震荡和市场低迷中逆势发展，以高于市场平均表现的成绩证明了财务价值和社会、环境价值的相辅相成。相信未来会有更多的中国公司和投资人学习国际经验，运用ESG议合等积极手段，为提升本土资本市场和商业公司的可持续发展发挥重要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