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社企论坛联合欧洲知名影响力推广机构TBLI Group推出“他山之石”系列内容，分享来自世界各地实战派影响力领袖人物的善言善行。

本系列文章基于TBLI Group旗下的TBLI基金会每周举办的线上英文访谈节目内容，关注善企业创业家和影响力投资人，由社企论坛策划整理每场讨论的精华部分并发布。

TBLI是Triple Bottom Line（三重底线）的缩写，是指包含社会、环境生态以及经济价值的会计框架。该机构致力于在全球范围推广“三重底线”投资，引导资本向善和建设包容性经济等概念已长达25年。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我们希望通过分享全球案例和经验，为国内商业和资本向善生态建设提供可借鉴的经验，开阔发展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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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期话题 ■

资本的目的是什么？如何更好引导资本向善促进建设美好未来？在全球社会和经济受到疫情重创的今天，对这些问题的深入思考显得尤为重要。而其中，对于企业和投资行为所产生的影响力的衡量在包括影响力投资等资本向善的过程中发挥着关键作用。

近年来，越来越多的专业人士跨界参与到影响力衡量和管理的建构中。本期的两位嘉宾便是影响力衡量和管理方面的权威人士，他们在金融、可持续发展、社会企业等领域都有丰富的经验。他们将与我们分享他们如何看待资本向善，以及在影响力衡量和管理方面的经验。

传统金融行业如何看待影响力投资？

影响力衡量和管理经历了怎样的发展？

如何选择合适的影响力衡量指标？

影响力衡量的前景如何？

■ 关于嘉宾 ■

Jed Emerson

金融咨询公司Blended Value Group创始人

Jed Emerson先生是金融咨询公司Blended Value Group的创始人，长期为基金、公司、社会企业和基金会提供影响力投资及可持续发展方面的咨询。Emerson先生在美国丹佛大学取得了社会工作硕士学位。在社会工作领域深耕数年后，与国际PE巨头KKR合作建立了一家慈善风险基金，专注于投资社会企业，并开始研究如何计算资本投资的社会回报。Jed目前专注于与家族办公室合作，探索如何通过管理家族资产的影响力来创造长期遗产。Jed先生是国际公认的影响力投资、社会企业家精神和战略慈善事业的思想领袖，曾出版多部相关著作。

Angelica Lips da Cruz

可持续金融与科技公司INNORBIS CEO

Angelica女士拥有心理学、经济学、建筑学、商业管理等多领域的学位。曾在欧莱雅、花旗银行，SEB和雷诺信贷银行担任董事、高管等职位，在商业及金融领域有着丰富的经验。四年前，Angelica女士创办了可持续金融与科技公司INNORBIS，担任其CEO至今。Angelica女士致力于加速全球可持续金融领域的数字化转型，推动一种集社会、人、自然和金融价值为一体的商业资本评估与风险价格评估标准，改变金融市场里配置资本和投资的方式。

传统金融行业如何看待影响力投资？

问题：我一直在问养老基金，你们为什么要做ESG？你们为什么要做是光说不练，像是报名了健身俱乐部却从不去锻炼吗？我知道你的著作《资本的使命》（The Purpose of Capital）刚刚出版，这本书不太容易读，金融界对你的书有什么反应？

Emerson：当我在投资和金融的背景下提出这些关于意义的问题时，人们会对我说，资本的目的就是创造更多的资本。我在商学院任教的时候，也会教授这样的内容：资本的目的是寻求它的最佳使用方式。这是一个由风险回报和流动性定义的函数，在最短的流动性期限内以最少的风险赚到最多的钱，达到一个最优的结果。

我认为，在过去的20年里，我们已经意识到，影响力是我们应该考虑的绩效中的其他因素。当我们开始考虑这一点的时候，它真的挑战了很多关于如何管理财富的基本假设。那么如何评估资本的表现呢？正如爱因斯坦所说，在描述相对论时，它实际上非常简单，但这并不意味着这很容易。当我们谈论金融或者投资时，我们很容易去关注到如何增加符合现有结构的资本，并将其作为投资工具进行分配。但我们是如何让这一切运转起来的？

事实上，我们都在与佛教所说的“分离错觉”作斗争，我们曾经误认为可以在不考虑环境和社会因素的情况下考虑经济表现。但事实上，价值是完整的，是不可分割的。所以我认为对于金融界来说，实际上我们需要退后一步，认真考虑资本的根本目的是什么，再去思考如何配置和优化潜在的总体资本。

问题：Angelica，你的工作基本上是在要求金融行业做出希波克拉底誓言，促使他们按照你的方式避免对社会产生危害。你过去的经历基本都在金融行业，金融行业的领袖对你所做的事情有何反应？

Angelica：没错，他们会说我们需要赚钱。其实不仅是金融行业，这是我们过去构建整个商业版图的方式，商业或者是金融的目的可以说是创造更多的金钱、或者更大的增长。如今大家用GDP增长、利润增长、更多的股权或更高的市值这些指标来衡量成功，但是做这些又是为了什么呢？钱并不能拿来吃，它是一种工具，我们用它来购买食物、药品这些。我们正在经历的这场疫情危机告诉我们应当团结成一个共同体，互相关心彼此，但很多人并没有，这才是问题所在。

我认为问题并不在于金融部门本身，它实际上为大量的公司提供了资本，问题在于我们并没有一个机制来整合那些关于影响力究竟是什么的讨论，因此也并没有形成一个统一的标准。我可以举个例子，当我在主管大型企业信贷规划的时候，我会看它的财务报表，当然也会看它的公司治理情况，但是这些指标并没有进行整合。更关键的是有没有在核心业务中考虑到环境保护或者别的社会因素。

问题：如何让最大化价值对投资人来说成为一种必须？如果对于价值的定义本身就排除了人类福祉的话，我们怎么能寄希望于企业、金融行业改变其业绩指标，将根本目的从资本增长转向于造福整个社会？

Emerson：我认为在私人资本市场内部，已经产生了很多变化。其中一种变化是，越来越多的投资者认识到我们需要有以不同的视角看待业绩。越来越多的个人资产所有者认为带着巨额的现金死去是不够的，他们希望他们的财富实际上是在创造更深层次的价值，管理者们开始认真对待这些基本的意义问题。

过去的一套习惯是，在工作日赚钱，在周末做些好事，回馈家人和社区。但我们的后背，不论是在财富管理、公司管理还是公民社会活动中，都有一种更为统一的价值理解，并且希望这种价值能够在他们的职业生涯中体现出来。随着这种转变的发生，你会看到资本市场对此作出反应，看到了公司和承担起社会责任。人们的理解正在进化，我们试图在此基础上创造出生命的价值。

影响力衡量指标经历了怎样的发展？

问题：自从评级系统走进人们视野以来，每个评级机构分析师服务都说我们有最好的系统，没人说过我们的系统是最差的。但其实在影响力评估的领域，人们更多感受到的是一种值得尊敬的价值观，和衡量体系则并没有太多关系。您如何看待这一问题？

Angelica：目前很难说有什么最好的系统，实际上，我认为也并不存在这样一个系统，因为情况是很多变的，没有一个系统会适用于所有的体系但是我确信我们正在共同建立一些通用的指标，这些指标指向了所有的利益相关方，包括个人、公司、监管机构在内，拥有了这样我们就能够集结利益相关方解决一些关键性的问题。目前的评级和评分并不能够解决影响力衡量的复杂性，我们需要更好的量化方法，尽管目前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我很庆幸我们已经踏出了第一步。

问题：早期的三重底线（Triple B）模型与当前ESG模型之间的真正区别是什么? 在当今社会，量化公司、社会或国家的可持续表现时，真理和信任的基本法则是一个重要因素。这些因素是否已经被吸纳，并用于ESG模型的评估？在引入ESG模型后，评级系统的可信度是否已经改变了?

Emerson：我认为后两个问题的答案是肯定的。实际上，存在很多种认识价值的视角，你所站的地方决定了你的视野，比方说，如果你是一个私人部门的投资者，你对于影响力的定义可能与风险回报相关，如果你是公共证券基金经理，你可能会有不一样的看法。因此我们应当认识到，ESG其实代表的是其中一种视角，在这种视角里，价值更多的是指社会责任，以及如何将有负面社会影响的东西从你的投资组合中移除出去。影响力投资是在90年代发展起来的，资产所有者希望在投资和社区影响之间画一条尽可能短的线。但是实际上，在考虑一个投资组合的时候，你能够选择根据不同的情况采取不同的投资策略。

Angelica：让我以另一种观点解答这个问题。我经常想，如果我们只有一个底线呢？这个底线叫什么是无所谓的，影响力或者是可持续发展也好，衡量它的过程都是在计算大量的因子。目前我们的工作其实是从这些因子分析（不论是Triple B是ESG，又或者是包括几百个指标的SDG）中捕捉到一个共同的标准，这是我们所追求的真正的量化、真正的衡量，而非一味地进行大量的计算工作。

Emerson:没错，我认为这是一个非常关键的点，我们从前有Triple B模型，关注的是三重底线，但这其实是将各种价值分散来看，而非整合性的，现在的ESG架构也仍然是这样，我们目前的关键是创造单一的底线。不过，单一的底线仍然需要从所有的分散价值中反映出来，只有这样我们才能认识到我们所寻找的真正价值。

Angelica：非常正确，这就是我们所需要的，除非我们能得出一个整合性的单一底线，否则我们还是要在全球范围内不停地讨论各种因子，使用各种评级结果，而这其实很难帮助我们解决具体的问题。

问题：现有的指标都由什么组成，它们代表什么？

Emerson：这取决于你选择的框架，你资产的类型和你的目标。如果你是一个企业家，你所选用的指标肯定和一个专注于投资国有企业的证券分析师截然不同。所以我要再次强调，你的视野决定于你站在哪里。有各种不同的方法：IRIS+，SDG框架等，关于度量框架和各种指标可以谈很多，但重点是哪一种和你对于价值的理解最相关。

如何选择影响力衡量指标？

问题：您提到了要为ESG绩效的衡量寻找通用的指标，许多组织都试图在影响力管理项目中做到这一点。您更喜欢这些组织提出的哪一种方法？

Emerson：我又得再次说这取决于你的资产类别和投资目的。我认为IRIS+以及影响力管理框架都是非常有帮助的方法，但这些方法仍然遗落了大量的指标，因此你需要根据诉求调整所使用的指标。你最好直接和想要进行投资的企业家进行探讨，你确认他们所寻求的财务指标之外的价值究竟是什么，比如如果是追求环境方面的价值，那这就会引导我们去计算碳足迹，在别的方面也是一样，涉及不同的指标和数字计算能力。

问题：如果没有一个达到你的标准，而你认为你的指标更好，你会让你的方法对公众开放吗？

Angelica：现有的衡量指标有很多都是排名和评级，它们都是黑箱，你并不知道它们具体由什么组成，也无法通过这种黑箱来解决问题，这其实是一种昂贵但无效的方法论。因此，很多投资者放弃了使用这种评级。从会计的角度来看，我们更倾向于利用数字指标来预测他们的未来，将抽象价值转化为实际的价格，可衡量的结果。我们正在创造一个好的指标，让所有人都能运用这种方法是我们的梦想。

影响力衡量的前景如何？

问题：金融机构中发行金融工具（如绿色债券），或是发放小额贷款的例子很多。但我个人认为这并不是真正的影响力投资。因为这些银行实际上并没有评估那些接受贷款的企业所产生的环境和社会影响，我想听听你们对此的看法。

Angelica：这是个很好的问题。你问对了人，我曾经负责过很多绿色债券或小额贷款业务的管理。首先，债券其实在总体资本中只占一个非常小的比例，小额贷款也只占据非常非常小的体量。小额贷款确实是很重要的，特别是对于像我这样的初创企业家来说，它能够给人们提供机会，带来美好的生活。小额贷款需要考虑到项目的质量以及对社会产生的影响，当小额贷款的负责人带着固有的偏见评估项目时，我会感到非常生气，这违背了它的初衷。而在绿色债券方面，我们必须承认存在一些“漂绿”（green wash）的现象，且评估债券的方式很大一部分在财务方面。但是至少在欧洲，情况是在好转的，我相信这些金融工具仍然是非常重要的。

问题：当人们完成了影响力评估指标的构建，并形成了统一的指标，是否可以基于此开发出可交易指数？

Angelica: 当然可以，当你完成了量化和衡量之后，你可以创造很多东西：评级、分数或指数。在目前的市场指数方面，组成指数的基本都是大公司的数据，可能是头部那10%的公司，但是我得很抱歉地说，可持续发展所需要的创新性解决方案并不在大公司的身上。在和中小企业交流的过程中，我发现它们的创新程度要比我刚才说的那10%高得多。

Emerson: 需要强调的是，我们可以用聪明的手段创造出很多指数或者别的什么，但是这并非我们的最终目的。我们投资的目的是什么？创造这些指数的目的又是什么？需要确保它们正在引领我们走向我们所珍视的价值。

■ 文字整理/Keyi ■